花地·纪实|尹广:抱憾激流岛

时间:2025-04-20 16:25:00

文/尹广

一家人踏上新西兰的激流岛,纯属偶然。

那天,我们一家人到奥克兰的王子码头游玩。在码头的广告栏里查看地图时,我看到奥克兰东北部有个小岛屿,名叫Waiheke lsland,距离有17.7公里。我不懂英文,儿子直译“怀赫科岛”。

早已由“文学青年”变成“文学老年”的我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,听说顾城在新西兰一个叫什么激流岛的地方待过。身后竟传来一个中国人的声音:“您所指的地方就是激流岛。”

扭头一看,是位很阳光的中国小伙子,像是留学生。他热情地介绍,咱们中国人叫那个岛为“激流岛”,就像“新西兰”也只是中国人的叫法。儿子给我解释,新西兰的英文音译应该是“纽西兰”,“新西兰”只是中国人将“New”译成了“新”。他说就像网约车,当地人叫Uber,而在中国叫“优步”。

我点着头,跟那位留学生小伙告别,然后决定前往激流岛一探。

踏上船,甲板在脚下微微晃动。船缓缓驶离码头,身后的陆地也渐渐远去,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碧海。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,它们身姿矫健,自如地穿梭在风与海之间。激流岛的轮廓逐渐在眼前清晰时,我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像绿色的云团般簇拥着那片土地。

多彩红杉林 图/新华社

上了激流岛,岛上几乎全是“洋人”,我没有看到顾城故居的标识。岛上的人对于顾城及顾城故居也没有什么概念,我们去问路,有的摇头,有的露出迷茫的表情。我感觉顾城故居的痕迹似乎已被岁月悄然抹去了。

我只能站在海边,在想象中勾勒着顾城故居的模样:那或许是一座宁静的小院,有着白色的篱笆和爬满藤蔓的墙壁。顾城在那里写下那些充满奇幻与纯真的诗歌。他的诗歌,如同一股清泉,曾经启迪过我的认知、滋润过我的心灵。

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/我却用它寻找光明”“小巷/又弯又长/没有门/没有窗/我拿把旧钥匙/敲着厚厚的墙”……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诗句。

我们不甘心,沿着曲折的山道前行,一路打听,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传说中的故居。我不由感慨万千。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,短暂的一生如同一颗璀璨却又迅速陨落的流星,在中国文学天空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记,也在异国他乡的激流岛上划出一道遭人诟病的伤痕。但如今,那些爱恨情仇,都已随着时光的流逝,深埋在这座小岛上,消失在时空之外。

上岛前,我曾想在激流岛上住一晚,一是想在这个从没来过的岛上好好体验一番,二是有较充足的时间寻找顾城的故居。儿子通过手机网络找了一家民宿。但不知什么原因,我们一直未找到这家民宿所在的位置。

激流岛的天气,就像猴子在树间跳跃,忽晴忽雨。刚才还是晴空万里,忽然雨如断线的珠子。幸好我们都穿着冲锋衣,一路跑进一家外形疑似小商店的房子门口的小棚子下躲雨。透过门窗玻璃,我看见屋子里面摆着沙发和茶几,墙面上挂满了照片。我敲门,试图询问可住宿的地方,可里面没有任何反应。

雨势小了些,我们决定继续边走边找,但仍是“行人无踪迹,唯有风声急”。天公不作美,影响了我们的心情。

一直在用手机的儿子发现电池格显示红色,我们赶紧返回码头充电。充电时,儿子告诉我说,他已经取消了那家找不到的民宿,联系上了岛上另一家小酒店。我像一个饿过气已没有食欲的人,不想再住在这里了,正好看到还有最后一班返回的轮船,我决定打道回府。

坐上返回奥克兰王子港的轮船时,激流岛上已雨过天晴,我竟看到满天的晚霞,如同画家手中最不经意的调色盘,倾泻出无尽的思绪。远远望去,激流岛的风光依旧旖旎。船舷上海风太劲,我不敢久待,默默走回了船舱。海风倒也吹走了我的一些不快:有遗憾或许也是一种美。

能否看到真正的故居已不再重要,重要的是顾城留下的那些优美、经典的诗歌一直飘荡在我心中,还有他令人唏嘘的人生故事,也曾带给我沉思。

原文载于《羊城晚报》2025年4月20日A7版